繁华梦尽,贵公子张岱为自己写墓志铭

公元1644年,大明亡了。

故国不再,各人有自己的路:洪承畴选择做清朝的新贵,朝廷一面杀,一面安抚,多铎血染江南时,洪承畴“总督军务,招抚江南各省”,一声令下,有了“扬州十日,嘉定三屠”;钱谦益做了新朝的文官,美人柳如是在侧,枕边自然不会孤零;顾炎武的母亲绝食而亡,他选择闭门著书,30多年埋首书桌,写下《日知录》,康熙17年,顾炎武已经66岁了,官员们争着向朝廷举荐他,可顾炎武“以死自誓”,绝不与新朝和解。

还有一位贵公子,他叫张岱,生自仕宦之家,前半生享尽荣华,后半生适逢国破家亡,穷困潦倒,他在《陶庵梦忆》里,写到老朋友见到他的沦落时,吓得“不敢与接”,只剩“破床碎几,折鼎病琴,与残书数帙,缺砚一方而已”,回想往事,“繁华靡丽,过眼皆空,五十年来,总成一梦”。晚景如此,张岱想到了金谷园,那是晋朝富商石崇和权贵们醉生梦死的地方,石崇死的时候,红颜知己绿珠纵身一跃,追随石崇于地下。张岱自觉来日无多,给自己写了墓志铭,他写到自己年轻时的荒唐:

少为纨绔子弟,极爱繁华,好精舍,好美婢,好娈童,好鲜衣,好美食,好骏马,好华灯,好烟火,好梨园,好鼓吹,好古董,好花鸟,兼以茶淫橘虐,书蠹诗魔。

他无法自评,也不在乎后世的评价:

以富贵人可,称之以贫贱人亦可;称之以智慧人可,称之以愚蠢人亦可;称之以强项人可,称之以柔弱人亦可;称之以卞急人可,称之以懒散人亦可。学书不成,学剑不成,学节义不成,学文章不成,学仙学佛,学农学圃,俱不成。任世人呼之为败子,为废物,为顽民,为钝秀才,为瞌睡汉,为死老魅也已矣。

杜牧专门写过一首《金谷园》:“繁华事散逐香尘,流水无情草自春。日暮东风怨啼鸟,落花犹似坠楼人。”一切的一切,都云散烟消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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