昨天晚间,老婆在洗澡,儿子在床头一个人吃爆米花。电影院里那款爆米花,多么好吃的爆米花。不多时,我看见爆米花洒了一地,儿子坐在地上,好像有捡起来吃(我没看清楚)。我拿了扫帚,重新扫进爆米花盒子里。
儿子想继续吃,我说脏了不能吃,他说“妈妈说过,可以吃”,如泣如诉。我知道我无法说服他,安慰道“等会妈妈出来了,问一下她,看能不能吃,好不好”。说完,我看着他从爆米花盒子里拣出头发和一点脏东西(地上扫进去的),又试探地拿爆米花,放进嘴里吃起来。我怒不可遏,用手掌重重地打在他的手臂,又极大声吼了他,一个4岁的孩子的小手臂。我的手疼了,何况是他的呢!
儿子半跪着哭了起来,或许是疼,或许是被吓到,兼而有之。老婆也打开浴室门,赶紧安慰。儿子的手臂有了手掌印,在客厅抽泣,老婆打开电视安慰。我跑过去,拉着儿子的手臂向他道歉,让他打我。儿子打了几下,不愿意打了,用手环抱我,这就是我懂事的儿子。
老婆曾说,儿子运气不好,才来了我家。是啊,我脾气又臭又硬,乾纲独断,听不进去意见。我害怕后面还会吼他,打他,让他怕我,怕这个世界。“棍棒底下出孝子”,亦或以个人亲历,加以正名,美好的说辞,不堪的借口。
傅雷曾经为了训练傅聪练琴,以爱为名,留下心底的责备,后来,书信漂洋过海,父子相知,一个在世间,一个在地下。他用文字向傅聪告白:
我良心上的责备简直消释不了。孩子,我虐待了你,我永远对不起你,我永远补赎不了这种罪过!这些念头整整一天没离开过我的头脑,只是不敢向妈妈说。人生做错了一件事,良心就永久不得安宁!真的,巴尔扎克说得好:有些罪过只能补赎,不能洗刷!
傅雷又继续写到:
昨夜一上床,又把你的童年温了一遍。可怜的孩子,怎么你的童年会跟我的那么相似呢?我也知道你从小受的挫折对于你今日的成就并非没有帮助;但我做爸爸的总是犯了很多很重大的错误。自问一生对朋友对社会没有做什么对不起的事,就是在家里,对你和你妈妈做了不少有亏良心的事,这些都是近一年中常常想到的,不过这几天特别在脑海中盘旋不去,像噩梦一般。可怜过了四十五岁,父性才真正觉醒!
我不愿复制这个路径。我知道我没有太多办法,不能有效说教,不能止住脾气,可我得努力止住才是,给儿子一个阳光的童年,他应该有一个阳光的童年。